科技界的無冕之王
《財富》(中文版)-- 這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家由家族控制的商業(yè)帝國。身為它的實際掌控者,三星電子(Samsung Electronics)的副總裁李在镕(Jay Y. Lee)近來碰到了不少麻煩。例如,在6月初的一個星期四早晨,李在镕與摩根大通(J.P. Morgan)的首席執(zhí)行官杰米·戴蒙(Jamie Dimon)在首爾共進早餐,得知紐約的對沖基金埃利奧特管理公司(Elliott Management)(旗下掌管著260億美元資金)對他發(fā)動了突然襲擊。埃利奧特管理公司想阻止李在镕合并三星電子旗下的兩家上市公司,有可能破壞他的加強控制權的計劃。
幾個星期以后,就在年滿47歲的那一天,李在镕在韓國發(fā)表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全國電視講話。他在電視上鞠躬致歉,原因是首爾的三星醫(yī)療中心(Samsung Medical Center)未能遏制致命的中東呼吸綜合癥(MERS)疫情的爆發(fā)。沒過多久,這位掌控著韓國最強大的聯(lián)合大企業(yè)的家族的后代帶領一隊高管,前往硅谷,開展實地考察。由于酷愛打高爾夫球,李在镕找時間來到圓石灘(Pebble Beach),與好朋友和東道主、雅虎(Yahoo)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楊致遠(Jerry Yang)一起,來到柏樹點高爾夫球場(Cypress Point Golf Course),參加一場只有會員和受邀者才能參加的錦標賽。返回韓國之后沒幾天,李在镕坐飛機回美國,出席在愛達荷州太陽谷(Sun Valley)舉行的Allen & Co.公司年度大會,與其他全球科技界的領軍人物會面。7月中旬,李在镕在與埃利奧特管理公司長達六周的激烈斗爭當中占得上風,公司股東投票批準了合并。
李在镕的個人凈資產為80億美元左右,在韓國,他是名副其實的一方諸侯,在世界各地的精英人士當中人脈極廣,可是在韓國以外,他的知名度并不高。韓國人關注他,緣于他是一位單身父親和三星的下一代領導人。然而,即便是在韓國,外界對他的工作也不甚了了,部分原因是他一直被籠罩在具有傳奇色彩的父親、三星集團(Samsung Group)的董事長李健熙(Lee Kun-hee)的陰影之下。
不過,李在镕的人氣即將飆升。近幾個月來,他的拋頭露面更加頻繁,暗示他現(xiàn)在已經成為了李氏家族及其商業(yè)利益的帶頭人。李健熙已經73歲,執(zhí)掌三星將近30年,于去年5月突發(fā)心臟病,此后一直住院(就住在那家三星所有的醫(yī)院里,也是中東呼吸綜合癥危機的爆發(fā)地)。他的病情據悉極為嚴重,到了無法和人交流的程度,預計難以康復。換句話說,這位將三星打造成為半導體、電視、手機等各個領域的全球性巨擘的人,已經基本謝幕。雖然還沒有相應的頭銜,但李健熙的相對缺少考驗的獨子已經在行動上繼承了他的職位。
這位被他的西方朋友稱作“Jay Y. Lee”的李在镕(韓語發(fā)音拼寫為Lee Jae-yong)究竟是怎樣的人呢?簡而言之,他承載著三星的全部希望,但是這些希望還沒有變成現(xiàn)實。李在镕是這家聯(lián)合大企業(yè)旗下的最大公司三星電子的三位副總裁之一,并未曾掌管任何單獨業(yè)務,卻對所有業(yè)務發(fā)揮著巨大的影響力。(他有兩個妹妹在集團內部擔任高管,第三個妹妹于2005年自殺。)李在镕是最有國際范兒的三星高管,能夠說一口流利的日語和英語,游歷廣泛,同時又有著非常典型的韓國人特質。他在亞洲和西方世界往來奔波,目的是引領三星超越它的韓國根基,同時又不失去帶給它成功的那些特質。
對于三星來說,這一新老交接出現(xiàn)在一個關鍵時刻。按照市場份額計算,三星的智能手機業(yè)務處于世界領先地位,但是不久前已經面臨上下的擠壓:在高端,有比它的利潤高得多的蘋果(Apple);在低端,則有一大波猛烈降價的中國競爭對手。此外,在這個股東維權和公眾反感精英行為的新時代,作為韓國聯(lián)合大財閥的特權俱樂部的成員(被稱為“財閥”,即chaebol,單復數(shù)相同),公司的日子也和從前不一樣了。
李在镕不接受媒體的公開采訪。出于尊敬長輩的儒家傳統(tǒng),他和三星的其他高管們都特別害怕冷落那位病重的一家之主。與此同時,三星又是一家以注重形象而著稱的公司,深知它的只差任命的領導人正在受到強烈的關注。有鑒于此,三星不久前允許《財富》雜志不同尋常地深入探訪這家公司的各個角落,還讓集團旗下的兩家重要企業(yè)的首席執(zhí)行官接受采訪。兩位首席執(zhí)行官坦率地談論了李在镕的領導能力及其面臨的挑戰(zhàn)。
包括兩位首席執(zhí)行官在內的受訪者表示,李在镕的當務之急是簡化讓人感到昏亂復雜的公司結構,加強三星領導班子的創(chuàng)新能力和堅韌精神,實現(xiàn)全球化—從本質上來講,三星始終是一家向全世界銷售產品的韓國企業(yè)。李在镕和他的強大高管都很清楚,這些變革將面臨著很大的阻力。畢竟,三星幾十年來成功地采用了傳統(tǒng)的“追隨”策略—涉足新的業(yè)務,以執(zhí)行力壓倒競爭對手,直至成為市場的龍頭老大。在這一過程當中,三星成長為世界上最大、最富有的企業(yè)王國之一。去年,三星電子的營業(yè)收達到1,958億美元,在今年的《財富》世界500強排行榜上列第13位,是榜單上最大的科技企業(yè),領先蘋果兩位。三星集團旗下的建筑與貿易公司三星物產(Samsung C&T)和三星生命保險(Samsung Life Insurance)也同時入圍世界500強,分列第441位和第456位。三星集團旗下有數(shù)十家子公司,銷售收入超過3,200億美元。
但是,在三星高管內部有一種擔心,公司的成功會轉瞬即逝,尤其是在科技領域里。三星不久前在智能手機市場的下滑表明,科技市場的領導地位往往不能持久。三星公司里彌漫著一種強烈的偏執(zhí)感,認為孤立的思維以及依賴將產品大宗商品化,無法帶給三星從前的輝煌。三星的高管們經常提到索尼(Sony)、夏普(Sharp)等曾經強大的日本競爭對手的衰落。
為了避免這種命運,今天的三星高度聚焦于創(chuàng)新,把重點放在可以改變游戲規(guī)則的進步上。這家公司一直努力將半導體、智能手機、電視機等它的所有產品做到極致。例如,三星智能手機的芯片就被認為優(yōu)于英特爾(Intel)的芯片。三星未能實現(xiàn)的,是像蘋果那樣創(chuàng)造新的行業(yè)。為了提高獲得重大突破的幾率,三星電子去年在研發(fā)方面投入了將近140億美元,是蘋果在2014年60億美元研發(fā)投入的兩倍以上。
可是,光有錢是無法實現(xiàn)李在镕想要的成績的。李在镕和他的重要顧問們認為,要讓客戶覺得三星在持續(xù)增長并且挑戰(zhàn)蘋果,三星必須愿意接受新的創(chuàng)意和來自于韓國以外的新領導人。三星物產公司的首席執(zhí)行官崔志勛(Choi Chi-hun,音)表示:“我們當前面臨的最大挑戰(zhàn)是有許多三星的老一代人,他們根本不懂‘全球化’是什么意思。李在镕是一位非常全球化的人。他懂。”當然,懂全球化是一回事,改變一家擁有近50萬名員工的組織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權力和榮光
2015年伊始,三星電子的電視生產部門的幾位高管舉行了一次會議,李在镕也出席了。三星在全球電視市場的占有率排名第一位,銷售額占到20%以上。三星的高管們流傳,“副會長”(三星的較為嚴肅的經理們通常這么稱呼他)在會上對該部門的工作發(fā)表了一些溫和的批評。據說,李在镕的批評讓在三星工作了30年的執(zhí)行副總裁兼電視部門戰(zhàn)略營銷主管樸光基(Park Gwang-gi,音)非常不滿,馬上提出辭職。
這段軼聞值得一提,是因為它有助于展示三星創(chuàng)始家族所擁有的權力,盡管在這家聯(lián)合大企業(yè)內部,所有權和指揮鏈條都相當復雜。首先,運營權力屬于單個業(yè)務部門,而不是總部。此外,李氏家族持有三星電子的股份相對較少,在三星的其他子公司的持股甚至更少。更加讓人糊涂的是,定義三星是什么或者不是什么也可能是一大難事。看看三星在一個公司網站上發(fā)表的免責聲明吧:“三星集團的各個子公司都是獨立的法律實體。三星集團不是法律實體。三星集團是一個方便人們提及被企業(yè)歷史聯(lián)系在一起的一個公司群體的術語?!?/p>
這段企業(yè)歷史要追溯到大約80年以前,李在镕的祖父李秉(Lee Byung-chul)在1938年創(chuàng)辦了一家食品貿易公司。今天,這家財閥擁有67種不同的產業(yè),產品包括服裝、游樂園、造船、洗衣機、金融服務等。由于在智能手機、內存芯片、電視機這些龐大產業(yè)當中處于領先地位,三星電子是目前這家聯(lián)合大企業(yè)最重要的板塊,占到總營業(yè)收入的三分之二,利潤占比甚至更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