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貿遺址上的墓碑
 德意志銀行大廈 攝于2001年9月26日（攝影：JOEL MEYEROWITZ） ????作者：Nicholas Varchaver ????911 事件過去 6 年多了，德意志銀行大廈被有毒物質侵蝕的建筑外殼依然矗立。這是一個關于機能障礙的故事，它耗費了逾 1.5 億美元納稅人的錢，還奪去了兩位紐約市消防員的生命 ????對紐約人來說，這一切就猶如 911 事件的閃回。2007 年 8 月 18 日下午 3 點 36 分，有人報告說，距離原世界貿易中心雙子大廈 150 英尺的一座摩天大樓起火。這幢建筑原是德意志銀行（Deutsche Bank）大廈，滾滾濃煙從大廈中冒出。它在那次恐怖襲擊中曾嚴重受損，當時倒塌的世貿大廈南塔樓的一部分把德意志銀行大廈撕開了一道 15 層樓高的裂縫，有毒的粉塵灌了進去。六年后，這座銀行大廈終于要被拆除了。 ????大火迅速蔓延到 13 個樓層。由于本應向各個樓層供水的地下室供水管早已斷裂，進入大廈的 100 名消防隊員無法撲滅大火，這一情況也是人們事后才知道的?，F(xiàn)場一片混亂。消防員的視線完全被濃煙遮蔽，而且他們發(fā)現(xiàn)，層層膠合板墻壁和聚乙烯護墻板像迷宮一樣，擋住了退路，他們幾乎找不到出口。無線電步話機里傳來的消防員的聲音透驚恐。 ????最終，大約 275 名消防員用繩子把消防水龍吊到大廈的腳手架上，在當晚 10 點半左右控制住了這場七級火災，到這個時候大火已經(jīng)燃燒了 7 個小時。但是，有兩人在這次滅火戰(zhàn)斗中犧牲。人們在 14 樓的消防水龍附近發(fā)現(xiàn)了 53 歲的消防員羅伯特?貝迪亞（Robert Beddia）和 33 歲的約瑟夫?格拉法尼諾（Joseph Graffagnino），他們被送往當?shù)蒯t(yī)院后不治身亡。死因是吸入濃煙。 ????兩名消防員在遺址附近犧牲的消息，立即在居民和媒體中激起了強烈憤慨。隨后的新聞報道─很顯然，這次火災是因為員工丟棄的煙頭以及承包商切斷供水管造成的─猶如火上澆油，報道重強調了為此付出的生命是多么沒有必要。這起火災是怎樣發(fā)生的？再往深處追究，這座毀壞的建筑物為什么還會矗立？ ????半年后，這些問題仍然是人們激烈爭論的焦點。曼哈頓地方檢察官已經(jīng)組成了一個大陪審團，這是展開廣泛調查的一個步驟，調查旨在查明整個事件中的疏忽之處以及可能存在的拿回扣行為或其他財務花招。與此同時，這座 40 層辦公大樓屢屢延遲的拆解工作從 8 月起便陷入了停滯。目前，只剩下 26 層的建筑物被木頭圍墻圈了起來，與最終出現(xiàn)在世貿遺址大坑中的建筑地基相比，顯得恐怖而又壓抑。 ????德意志銀行大廈的故事（這是在采訪了近 50 位參與了這個過程的方方面面的人士后整理而成的）是一個充滿痛苦的英雄傳奇。這是在極端環(huán)境下出現(xiàn)的對技術和政治的挑戰(zhàn)，它徹底擊敗了負責決定這座建筑物命運的公、私機制。從德意志銀行與其保險公司的爭執(zhí)，奉命讓下曼哈頓地區(qū)恢復活力的實力強大的機構與環(huán)境監(jiān)管部門之間的爭斗，居民施加的壓力，再到一個與犯罪集團有牽連的承包商的短暫現(xiàn)身 [ 取代它的是一家影子公司，它的名稱取自艾恩?蘭德（Ayn Rand）的小說 ] ，它已經(jīng)造成了不良影響，是一個有毒的項目。這還是個案例，可以用它研究當良好的意愿與因擔心犯錯誤而產生的極度恐懼心理發(fā)生沖突時，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 ????自相矛盾的問題接二連三地出現(xiàn)。這個項目怎么能在通過極其嚴格的檢查的同時─每天都有大批監(jiān)管人員和監(jiān)督人員前來─還出現(xiàn)疏忽和失控的現(xiàn)象？公司曾花費數(shù)千萬美元給這幢摩天大廈做了環(huán)境分析報告，如今怎么會有人稱之為有毒物質引起的噩夢，而另外還有人說它只是受到了輕微污染？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整個過程中的許多災難不僅是可預知的，而且實際上也預見到了，這一點簡直讓人發(fā)狂。 ????幸存者的象征 ????不久前，也就是今年 3 月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自去年火災之后基本處于沉寂狀態(tài)的德意志銀行大廈突然熱鬧了起來。消毒工作即將重新啟動，大廈前后的施工電梯載身背各種設備的工人上上下下。手拿星巴克（Starbuck）紙杯的建筑工人經(jīng)過一個指示牌進入施工現(xiàn)場，指示牌上寫“本施工現(xiàn)場杜絕事故和人員傷亡”。 ????近些天來，世貿遺址附近的這片區(qū)域已經(jīng)成為震耳欲聾的建筑工地。高樓大廈拔地而起，街道開始重新鋪設，而且對大多數(shù)參觀者來說，德意志銀行大廈只是一個供大家緬懷的場所。在大約 50 英尺遠的 Engine 10/Ladder 10 消防隊，一位頭戴繡“9?11”字樣棒球帽的導游在解說北塔樓是如何坍塌的，20 名游客目光呆滯地看遺址大坑。 ????德意志銀行大廈當初叫做 Bankers Trust Plaza，它一直處在世界貿易中心的陰影下─起初實際情況就是這樣，后來就變?yōu)榱艘环N隱喻。這座摩天大樓于 1974 年起用（比世貿中心晚一年），一座橋梁把它二樓的購物中心與世貿中心加高的大廈園區(qū)連接在一起。市政規(guī)劃人員擔心從這些大樓里涌出的大批人群會給下曼哈頓地區(qū)狹窄的街道造成擁堵。他們設想在即將重新開發(fā)的南部區(qū)域的二樓修建一個人行通道系統(tǒng)。但后來紐約經(jīng)濟遭受重創(chuàng)，這個計劃被放棄了。 ????大廈寬闊的基座（它獨占了兩個街區(qū)）使整幢建筑看上去非常敦實，而且從美學角度看它無法給人留下什么印象?！都~約時報》（New York Times）當時的建筑評論家阿達?路易斯?赫克斯塔布爾（Ada Louise Huxtable）在 1976 年發(fā)表的一篇評論中，用欲抑先揚的方式貶損了這座銀行大樓。摩天大廈“表現(xiàn)出了非凡的能力”，她這樣寫道。文章中，她稱之為“永遠無法震撼人類靈魂，卻只能讓其完成文書工作的”大廈。當?shù)乱庵俱y行 1999 年出資 90 億美元買下 Bankers Trust 的時候，它還另外買下了這個龐然大物。 ????后來發(fā)生了 911 事件。這次襲擊以及雙子座大樓隨后的倒塌，不僅使 2,800 余人喪生，而且導致了破壞性的連鎖反應。另外 5 幢辦公和居民大樓不是被摧毀，就是遭受了嚴重損壞，以至于必須盡快拆除；另有 56 幢建筑物遭到損毀。雙子座大樓的倒塌產生了極強的破壞力，距離最近的出事現(xiàn)場以北 21 英里處的地震觀測儀顯示，它們分別造成了里氏 2.1 級和 2.3 級地震。大樓倒塌掀起了強度與龍卷風差不多的大風，風力估計在每小時 158 到 206 英里，大風震碎了德意志銀行大廈近 1,500 面窗戶玻璃。地下室里的一個 2 萬加侖的柴油儲藏罐被引燃，整個樓層充滿了有毒的黑色粘性物質。最后，世貿中心正面的一部分墻體，其高度大約相當于芬威球場（Fenway Park）里的綠巨人（指該球場外的綠色高墻─譯注），將德意志銀行大廈撕開了一道 15 層樓高的大口子，而且實際上已經(jīng)切斷了大廈的兩根構造柱。一位銀行職員死在大廈里，當雙子座大樓倒塌時，德意志銀行大廈基本上已被清空，另有一位員工死于世貿中心。 ????一些人對這座大廈能夠幸存下來感到不可思議。但是，它還能繼續(xù)屹立嗎？工程師發(fā)現(xiàn)，大廈的框架盡管并不美觀，但卻出奇地堅固，而且可以應付日常的情況。不過，大家覺得它抵擋不住強風的襲擊。于是，德意志銀行安裝了精密的報警系統(tǒng)。“我們在大廈中安裝了電子監(jiān)控裝置，以檢測震動情況?！惫こ處熃芨ダ?斯麥洛（Jeffrey Smilow）說，他的公司 Cantor Seinuk 受聘于德意志銀行。“我們安裝了一整套通信和監(jiān)控設備，有人 24 小時接聽電話?！倍颈╋L雪到來時，曾有過一些緊張的時候，但大樓還是挺過來了。媒體把這座大廈描繪成復原力的象征。德意志銀行大廈似乎代表了深藏于一出可怕悲劇中的好消息。 ????有害于人體健康 ????幸存下來是一回事。重新開放則是另一回事。與其他臨近地區(qū)的租戶一樣，德意志銀行的工作受到了限制，如 911 事件后兩個月內禁止其組織工人開展大規(guī)模的清理工作。這座大樓距離世貿廢墟實在太近了，因此不允許出現(xiàn)有可能干擾營救和恢復行動的行為。這也就意味，在整個秋天的大部分時間里，世貿中心的粉塵就堆積在那里，其中夾雜了石棉，以及從化為灰燼的數(shù)千臺計算機中流出的水銀等各種物質，還混合了時不時被風從破碎的窗戶刮進來的雨水。有毒的真菌遍布整幢大樓。 ????2002 年底，德意志銀行斷定這幢建筑已經(jīng)無可救藥。在花費了 3,300 萬美元對整幢建筑物的 6 萬個樣本做過檢測之后，德意志銀行的專家小組 RJ Lee Group 得出結論，（正如德意志銀行在后來的法律文件中表述的那樣）“多種對人體健康有害的污染物質混合在了一起，其數(shù)量之高、濃度之大，在其他任何辦公用建筑中都從未有過，它們滲透到整幢建筑物之中，程度是 A 級寫字樓適用標準的數(shù)千倍。”有害物質清單令人不寒而栗：石棉、鉛、水銀、二惡英以及其他有毒物質。甚至連德意志銀行已經(jīng)消滅的真菌也再次出現(xiàn)。 ????德意志銀行要求它的 4 家保險公司支付總額達 17 億美元的保險賠償款。其中兩家公司─丘博保險集團（Chubb）和蘇黎世保險集團（Zurich）─迅速予以賠付，但另外兩家─安聯(lián)（Allianz）和安盛（AXA）─卻拒絕理賠。世貿廢墟附近的其他建筑物已經(jīng)被清理完畢并且再度使用。人們納悶，為什么德意志銀行大廈不在救助之列？2003 年 8 月，德意志銀行一紙訴狀把安聯(lián)和安盛告上公堂，要求它們全額支付理賠款。現(xiàn)在，這幢建筑物似乎命中注定要陷入另一場艱苦的戰(zhàn)斗，而且它將消失在法庭的無底洞中。
 ????調解人介入 ????凱文?蘭普（Kevin Rampe）曾是紐約州前州長喬治?帕塔基（George Pataki）的助手。對蘭普而言，德意志銀行大廈已經(jīng)成為諸多令其頭疼的問題之一。蘭普曾被任命為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Lower Manhattan Development Corp.）總裁，這家由帕塔基和前市長魯?shù)婪?朱利亞尼（Rudolph Giuliani）共同創(chuàng)建的機構是在世貿廢墟上重建的急先鋒。到 2003 年秋天，整個世貿中心再開發(fā)進程受到了各種針對再開發(fā)計劃的政治、情感和設計沖突的阻撓。不過，大家還是形成了兩點共識：矗立在遺址上的任何建筑物都不應該建在倒塌的雙子座大廈的地基上，另外應該劃出一片空間修建紀念館。因此，大家自然而然地想到要擴大再開發(fā)項目的面積，把德意志銀行大廈的地塊也包括進來。 ????在大家看來，這幢建筑已經(jīng)從令人精神振奮的幸存物變成了破敗的廢墟，換而言之，它就是一座緊鄰世貿遺址的 40 層樓高的墓碑。沒人希望下曼哈頓的重建被拖拖拉拉的法庭爭斗所阻止。因此，蘭普請來了前參議員喬治?米歇爾（George Mitchell），為德意志銀行和保險公司調解矛盾。米歇爾曾為多個異常棘手的沖突斡旋，如北愛和談（現(xiàn)在他最出名的任務是調查棒球運動員服用類固醇的事件）。 ????果然，2004 年 2 月，米歇爾宣布了一項交易。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將以 9,000 萬美元的價格買下這座建筑，并且簽訂了 4,500 萬美元的拆除合同。保險公司向德意志銀行支付 1.4 億美元，并且同意，高于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所承擔的 4,500 萬美元成本的一切費用，它們將報銷 75%。政客和規(guī)劃人員均長舒了一口氣。“這本來有可能拖上好幾年。”帕塔基在當天的記者招待會上說。“如果以正常的法庭程序來解決，那我們可能要等上三四年才會站在這里，而且還得背負這個令人心痛的紀念品。我們知道，這絕不能發(fā)生?！?/p> ????原本是私營領域的失敗，即將轉變?yōu)楣矀鶆?。與此同時，這個安排實際上對德意志銀行很有利（至少從書面上看是這樣的）。《財富》雜志翻閱了證券交易委員會（SEC）六年來的檔案，一個標注日期為 2007 年 3 月 27 日的腳注顯示，德意志銀行因為其受損的建筑（以及該建筑后面的一座規(guī)模較小的附屬辦公樓）“從 4 家保險公司以及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那里總計獲得了 10 億美元”。該銀行用這筆錢沖銷了大量成本，其中包括“固定資產注銷，更換受損毀的固定資產的開支，重新安置的費用，以及保護和維護損毀資產的費用”。但公司從 2004 年到 2006 年最終共獲得了 2.15 億歐元的“收益”。按照通行的匯率換算，德意志銀行的收益超過了 2.5 億美元?！罢J為德意志銀行以任何方式從 911 悲劇中謀利的看法，都是非常錯誤的?！钡乱庵俱y行發(fā)言人說。他表示，這些腳注所顯示的結算是片面的，“它反映了對我們資產負債表的直接影響。這些腳注并沒有反應銀行承受的數(shù)額巨大的非資產負債表損失，如放棄的營業(yè)收入和額外租賃的辦公場地?！?/p> ????“沒人說了算” ????2004 年夏天，德意志銀行及其保險公司退出了舞臺，但它們卻留下了一個具有決定意義的項目延期：只有當按照合法的規(guī)定程序清除 911 事件污染物質并且產生費用時，保險公司才同意賠償它們所承擔的成本。這意味，已于 2004 年 8 月 31 日正式接收這幢建筑的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必須展開一次全新的調查，以便判定這幢大樓受有毒物質污染的狀況。這份報告發(fā)現(xiàn)，彌漫在整幢大廈中的灰塵所含的石棉量在增加。這還僅僅是開始：提取的二惡英樣本中有 99% 超過了美國環(huán)保署（EPA）規(guī)定的水平，因此必須強制撤離所有居住人員，而鉛的檢測樣本中有 97% 超標。 ????這個消息讓當?shù)鼐用耋@恐萬狀。實際上，下曼哈頓地區(qū)的政治氣候已經(jīng)徹底發(fā)生了轉變。在 911 事件后的緊急時期，政府當局愿意放棄某些監(jiān)管。例如，它們根本沒有時間進行合同招標，尋找爆破公司，這些公司要用幾個月的時間清理世貿廢墟中的垃圾。但是，如果當初人們愿意在恐怖襲擊后不久謀求權宜之計，那么到 2004 年出現(xiàn)反對聲音也是正常的。 ????政府無意間促成了人們的這種感受。聯(lián)邦環(huán)境保護局發(fā)表了后來令其名譽掃地的聲明；尤其是它在 2001 年 9 月 18 日的新聞發(fā)布會上向居民擔保，下曼哈頓地區(qū)的“空氣已經(jīng)安全達標”。隨這份聲明的真實性越來越受到人們的懷疑，無數(shù)人對環(huán)保局提出了嚴厲批評。到 2004 年夏天，環(huán)保局已經(jīng)失去了許多紐約市民，尤其是居住在世貿遺址附近的居民的信任。 ????但是，盡管對環(huán)保局有很多抱怨，人們還是更擔心看到一幢被污染的建筑在沒有政府監(jiān)管的情況下在他們的住家附近被拆毀。因此，他們督促環(huán)保局發(fā)揮主導作用。當?shù)氐膰鴷h員杰羅爾德?納德勒（Jerrold Nadler）以及一大批社區(qū)組織盡其所能，以各種方式游說。這場運動成功了，之后還有一些活動也取得了成功。環(huán)保局與另外 8 家市政府、州政府和聯(lián)邦政府的監(jiān)管機構做出承諾。它們一同加入了這場沖突的解決，并且對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為建筑物制定的除污、拆除計劃發(fā)表了 23 頁的評論和批評意見。環(huán)保局在 2005 年 1 月寫道，這項計劃不能確保不發(fā)生“極有可能出現(xiàn)的污染爆發(fā)”。 ????居民的反應更為強烈，而且他們說的一些不吉利的話的確有預見性。“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完全沒有弄明白?！?005 年 1 月，激進組織“911 環(huán)境行動”（9/11 Environmental Action）的金伯利?弗林（Kimberly Flynn）在一個公共論壇上對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說。“爆破拆除工作的復雜性和風險令人吃驚。目前，責任和義務已經(jīng)混淆，而且這種混淆在承包商、分包商以及一大批監(jiān)管機構組成的龐雜網(wǎng)絡中蔓延。每個人都說了算，可又沒人說了算?！?/p> ????紐約環(huán)境法律和司法項目（New York Environmental Law and Justice Project）負責人、紐約消防員聯(lián)合會的環(huán)境顧問喬爾?庫普弗曼（Joel Kupferman）也對其中的危險提出了警告。他特別提醒了這一建筑對面的 Engine 10/Ladder 10 消防隊的隊員?！耙坏┌l(fā)生事故，沖進去救人的是消防員和救護員?！睅炱崭ヂ?2005 年 1 月的論壇上說道。他指責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對他們隱瞞了這些危險。消防員“的的確確非常害怕……進入這座建筑”。 ????誰是 John Galt？ ????公平地說，這項清理和爆破拆除工作是個令人膽怯的項目，對于那些沒有建筑經(jīng)驗的政府實體部門來說更是如此?！拔覀兪且?guī)劃機構?！睍r任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總裁的蘭普說。“這的確不屬于我們的任務范疇。”但是，鑒于德意志銀行、保險公司和其他政府機構都在退卻，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自告奮勇?lián)斊鹆私鉀Q眾多難題的任務。 ????起初，由于這幢大樓毗鄰其他建筑物，因此不得不將這座大樓一點點拆除─即拆解─而不是采用爆破或內爆的辦法。但是，與清理工作相比，這還是比較簡單的。諸如拆除管道絕緣層等設備中的石棉這樣的工作，已經(jīng)有既定的操作規(guī)程?？扇绾吻宄蕾Q中心的粉塵則完全是另外一回事，這些粉塵夾雜污染物質被吹入墻壁、電梯井和取暖系統(tǒng)內部。對于這一切，不僅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和承包商一無所知，環(huán)保局也同樣蒙在鼓里。 ????因此，這項工程再次陷于停滯也就不足為奇了。2005 年上半年一晃而過，在這段時間里，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為這項比原先設想的情況棘手得多的任務物色新的承包商。2005 年 8 月，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宣布，澳大利亞地產公司聯(lián)盛集團（Lend Lease）在美國的子公司寶維士聯(lián)盛（Bovis Lend Lease）將負責該項目。寶維士公司并不是第一次參與世貿遺址清理工作，它是負責迅速拆除堆積如山的建筑殘骸的 4 家建筑公司之一。 ????沒過多久，事情發(fā)生了離奇的戲劇性變化。寶維士希望雇用 Safeway Environmental 公司為自己的主分包商，Safeway 是紐約一家具有石棉拆除經(jīng)驗的公司。這個選擇似乎合情合理：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已經(jīng)聘請了這家公司為該建筑做與石棉有關的準備工作。 ????但是，2005 年 7 月發(fā)生了一起建筑事故，Safeway 因此面臨嚴格的審查，而且它當時已經(jīng)處在紐約市調查局（Department of Investigation）的監(jiān)督協(xié)議管理之下。該協(xié)議主要規(guī)定，Safeway 要斷絕與被判有重罪的前業(yè)主的聯(lián)系。后來，Safeway 被禁止接手市政合同，因為它沒有遵守與調查局簽署的協(xié)議，那位前業(yè)主仍然是公司董事，而且在對小約翰?高蒂（John Gotti Jr.）的審訊過程中還被告發(fā)曾是甘比諾家族（Gambino）的前殺手、綽號“公牛桑米”的薩爾瓦托?戈拉瓦諾（Salvatore Gravano）的“助手”。（Safeway 公司的律師拒絕接受采訪。） ????調查局建議不要聘用 Safeway 公司，并且給出了若干個替代性的選擇。最終，寶維士在 2006 年初選擇了一家沒有名氣的公司 John Galt。除了古怪的名字外─約翰?高爾特（John Galt）是艾恩?蘭德的小說《地球顫栗》（Atlas Shrugged）中的主角─這家公司不過是個空殼而已。然而，公司中的確有兩位重要的高級經(jīng)理直到當時還在為 Safeway 工作。此外，Galt 公司將租用 Safeway 公司的建筑設備。對調查局而言，Galt 看上去就是換了馬甲的 Safeway。[Galt 公司總裁格雷格?布林（Greg Blinn）拒絕接受采訪，公司的律師同樣也拒絕了采訪要求。] ????但是，據(jù)寶維士公司介紹，Galt 是唯一一家滿足所有資質要求的競標公司，因此 Galt 入選了。這個選擇激怒了居民。2006 年 5 月，他們舉標語牌在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門前游行，標語牌上寫“不許暴徒參加這項工作，John Galt 是誰？”（后一句出自小說《地球顫栗》的引子。） ????與此同時，監(jiān)管機構與被監(jiān)管人之間的緊張狀況升級了?！八麄兒孟窀鲌?zhí)一詞。”一位代表環(huán)保局以外的政府實體的內部人士說?！罢f它是對抗性的關系，都是保守的了?！?/p> ????環(huán)保局早在 2005 年秋就批準了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的拆解計劃，但如今雙方卻在相互指責?！跋侣D開發(fā)公司現(xiàn)在正計劃進行拆解，但自從我們去年 9 月審查并且接受了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的拆除計劃以來，這個計劃顯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2006 年 3 月環(huán)保局給在寫給這個機構的信件中這樣說道。如果說有什么不同的話，那就是 Galt 與寶維士組成的團隊比環(huán)保局更憤怒。在它們看來，監(jiān)管機構并不清楚它們想要什么。在這兩家承包商看來，監(jiān)管機構就是戴白手套的大管家，他們對建筑施工的實際情況一無所知，而是仔細查看散落在每個角落里的灰塵污點，他們覺得拆除現(xiàn)場好像是微型芯片生產廠里清潔的房間。 ????這兩家承包商奉命把從世貿大廈飄入這幢建筑物的所有灰塵清除干凈。但是，我們該如何界定“干凈”呢？監(jiān)管機構堅持認為，這幢建筑物應該一塵不染。承包商反駁說，當你拆除一幢有 30 年歷史的建筑時，根本不可能一塵不染。 ????最終，雙方就一項所謂的“硬幣標準”達成妥協(xié)：只要樓層中沒有大于一角硬幣的灰塵污點，該樓層就可視為達標。但是，即使這個定義也沒能解決這場矛盾，而且工人們一次次被派回去做進一步的清潔，以獲得監(jiān)管者的批準。有時盡管空氣檢測顯示污染水平并未達到危險標準，也同樣無濟于事。每次派往一個樓層的工人多達 50 人，他們全都穿帶有呼吸器的雙層特衛(wèi)強（Tyvek）防護服，配備了毛刷和管道清潔器，任務是清潔螺栓、管道或導管等暴露在外面的所有部位。 ????監(jiān)管當局與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主要是在幕后爭斗不休，此時發(fā)生了一些令人不安的事故。大廈的窗戶玻璃至少掉下來兩次，2006 年 3 月一名工人從 40 英尺高的地方墜落受傷。 ????2006 年 4 月，新的意外出現(xiàn)了：人們在大廈屋頂發(fā)現(xiàn)了一些尸骨，整個項目不得不暫時中止。過去也曾發(fā)現(xiàn)過尸體殘骸，但從未因此展開過全面搜索?，F(xiàn)在，一支攜帶全套 Hazmat 設備的工作組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他們?yōu)閷ふ?911 事件受害者遺體展開了仔細搜查。到了 2006 年秋天，總共從該建筑物中清理出 784 塊尸骨。 ????啟動和停止 ????2006 年 9 月，美國舉辦 911 悲劇發(fā)生五周年的紀念活動。但是，德意志銀行大廈的拆解工作仍未啟動。當月，監(jiān)管機構批準了一項“經(jīng)過修改的執(zhí)行計劃”，拆解工作終于正式展開了?？墒?，好消息公布沒多久，新的問題又冒了出來。由于除污程序非常嚴格（或許是因為 Galt 為獲得這份工作故意降低了投標價格），Galt 不得不派出比原計劃更多的工人。這意味 Galt 最初的費用─6,000 萬美元─遠不夠支付必要的人工開支。公司總裁警告說，除非增加費用，否則公司就得破產。 ????隨 2006 年秋季一天天地過去，這場爭論逐漸升級為危機。連續(xù)幾周，來自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寶維士、Galt、市政府和州政府的官員往來穿梭，參加各種會議。結果卻一無所獲：12 月，Galt 公司的 200 名工人大約有 180 人辭去了工作。 ????有 3 名參與這些談判的人說，有關 Galt 的警告早就被人遺忘了。他們說，大家認為 Galt 的工作很出色，而且官員們不愿讓該公司退出。結果高層官員再次出面：2007 年 1 月，紐約市市長邁克爾?布隆伯格（Michael Bloomberg）與紐約州當時新上任的州長（如今已是前州長）斯皮策（Eliot Spitzer）召集了一次會議，經(jīng)過與承包商反復磋商后達成協(xié)議。磋商出的協(xié)議基本擱置了雙方的爭執(zhí)，直到后來重新爆發(fā)：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同意把給 Galt 的報酬提高 1,000 萬美元，附加條件是它可以在項目結束時通過談判或起訴“收回”所有受質疑的部分。 ????Galt 公司在 2007 年 1 月重新開始工作，而且進度也加快了。2007 年 3 月 19 日，拆除該建筑的努力進入了一個轉折點：工人們開始拆除大樓的第 40 層。在接下來的 4 個月里，Galt 公司拆除的樓層超過了 13 層。 ????但是，事故仍在不斷發(fā)生。最兇險的一次發(fā)生在 5 月 17 日，當時一根長 15 英尺的管子從 35 樓墜落，戳穿了鄰近的消防隊的屋頂，兩位消防員受輕傷。這次事故掀起了新一輪負面報道。這起不幸事件以及其他幾起事故，導致有關方面公布了這家承包商的數(shù)十起違規(guī)行為。當然，由于多位監(jiān)管人員每天在現(xiàn)場認真排查，例如，紐約市的建筑局每天至少派一位監(jiān)察員去現(xiàn)場，因此發(fā)現(xiàn)問題并不讓人太過驚訝。 ????一系列違規(guī)事件─尤其是管道的墜落─似乎是個警告。但是，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看上去并不為此擔心。2007 年 4 月，阿維??？耍ˋvi Schick）被任命為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董事長，他對工作進展非常滿意，并在 8 月中旬組織《紐約時報》記者參觀了該建筑。文章發(fā)表一天之后，兩位消防員因火災犧牲。 ????讓指責開始吧 ????火災發(fā)生后的幾天里，爆發(fā)了憤怒的批評浪潮。每一位參與者都成了攻擊對象。?？嗽撬蛊げ叩臋z察官，他隨即跳了出來。此人因為負責調查紐約證券交易所（New York Stock Exchange）前主席迪克?格拉索（Dick Grasso）的案件而名聲大噪?！碍h(huán)保局為保護戶外行人而堅持采取的措施，在火災發(fā)生時好像根本沒有發(fā)揮有益的作用?！毕？藢Α稌r代》雜志（Times）這樣說道。他指的是用來密封每個樓層并且防止受污染的空氣滲露的塑料護墻板和“負壓”。“而消防員最終為此付出了代價?！?/p> ????沒過多久（在另一起事故發(fā)生之后），Galt 公司被解雇了。盡管寶維士斷絕了與該公司的關系，但它也對監(jiān)管機構提出了批評。正如寶維士公司的一位高級經(jīng)理在給 Galt 的解雇通知書中所寫的那樣：“由于監(jiān)管機構的干涉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因此這個項目一直都很艱難……” ????現(xiàn)在，輪到?？耍ㄋ⒉灰酝饨徊呗砸婇L）既要打消人們對防火安全的新顧慮，又要安撫環(huán)保和其他監(jiān)管機構了?；馂暮蟮目諝鈾z測顯示沒有任何污染物質。（正如他如今所指出的：“火災發(fā)生后，我們做了 2 萬次空氣檢測。所有結果均為陰性，全部低于環(huán)保局的目標要求和觸發(fā)水平?！保┫？朔懦隽艘粋€探測氣球：也許，通過檢測污染物質的水平來決定實行較為寬松的清理辦法是否可行，是值得一做的。這要么意味采取更合理的簡化流程（如果你是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或承包商的話），要么就是企圖放松規(guī)定，從而增大有毒物質排放的幾率（如果你是監(jiān)管機構或居民的話），這完全取決于你的看法。 ????環(huán)保局的回答非常明確：絕對“不行”。該機構在當?shù)氐淖罡吖賳T 8 月 29 日這樣寫道：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關于“執(zhí)行新的采樣計劃以收集新數(shù)據(jù)……并且重新檢查拆除程序”的建議“對環(huán)保局來說是無法接受的”。 ?????？私K于意識到環(huán)保局是不準備做出讓步的。于是，他整個秋季都在與 13 家不同的監(jiān)管機構和政府部門合作，并于今年 2 月初醞釀出一個新計劃，而且該計劃獲得了批準。這個結果甚至還贏得了部分激進分子的喝彩。它包括各種防火保護措施以及當?shù)鼐用耖L期以來一直推動的一項改革，即清污工作和拆解工作不再同時進行。 ????公司聘用了新的分包商。這次是受到廣泛好評的 LVI Services 公司，911 事件后它負責五角大樓的清理工作。如今，德意志銀行大廈計劃將于 2008 年底拆除完畢，鑒于在讓大廈報廢的過程中，幾乎所有主要工作都未能按期完成，因此人們對此仍持懷疑態(tài)度。即使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能夠在新的目標期限前完成工作，它也無法在 9 月 1 日這個最后期限把工地移交給摩根大通公司（J.P. Morgan Chase），后者計劃在這里修建新的大廈。如果項目延期超過一年，摩根便有權選擇放棄該交易。（在該工地修建地下機動車輛安全中心的計劃也將擱置，直到拆除工作結束。） ????德意志銀行大廈最終將被拆除，而且會有新的摩天大廈取而代之。屆時，它將至少花去納稅人 1.64 億美元的資金，甚至更多。而且在未來幾年內，這一流程將不斷出現(xiàn)在整個法律體系中。如果就是因為檢察官已經(jīng)在這個案件上花費了半年時間（而且仍在繼續(xù)查案），而且不愿在沒有起訴任何人的情況下結案，那么法律起訴似乎不可避免。調查人員檢查的問題不計其數(shù)，甚至包括誰該對豎管斷裂負責?！暗鼘挿旱膯栴}是，”一位熟悉調查過程的內部人士說，“當初我們是如何讓自己陷入這一局面的，John Galt 公司在這項工作中都做了些什么？John Galt 是誰？它們是如何得到這份合同的？其中還有其他違規(guī)做法嗎？”與此同時，犧牲的消防員的家屬已經(jīng)提起訴訟，Galt 公司起訴寶維士公司，要求其全額支付合同款項，而下曼哈頓開發(fā)公司與寶維士公司之間也很有可能發(fā)生法律糾紛。 ????套用一句老話，這出建筑業(yè)的傳奇故事首先將以悲劇謝幕，然后再以對簿公堂結束。接下來的民事和刑事訴訟將揭露出許多新的細節(jié)，也許還會有一些驚人之處。但是，尋找犯罪者的努力可能會得出與尋找項目領導人相同的結論：每個人都說了算，但又沒人說了算。 ????譯者：錢志清 相關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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